3月7日，在瑞士银行(UBS)向美国司法部交出300份涉嫌偷税的美国客户名单后，瑞士司法部长伊夫琳·威德默·施龙普夫宣布，拒绝交出该银行另外52000份客户数据。
银行保密法是瑞士的立国之本。但现在，正像全球众多离岸金融中心一样，由于承诺优惠的税收政策和公司信息保密制度，这些昔日的避税天堂如今正成为美国和欧洲国家讨伐的对象。
为何是瑞士？
“构成离岸金融中心，只需满足两个条件：一是极低甚至为零的税率，二是对公司信息保密。”国浩律师事务所季伟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说。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统计，全球目前共有60个离岸金融中心，除了国内较知名的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群岛等，中国的香港、澳门、台北等地区，日本、新加坡等国家都在其中。
就瑞士来说，权威机构Oliver Wyman的统计数据表明，2008年该国占据了2万亿美元的他国离岸资产，为全球总量的29%，位列全球离岸金融中心之首。
尽管国际社会对瑞士银行保密法的弊端早就牢骚满腹，但瑞士联邦宪法和公民表决权确保了这一制度在瑞士的延续。
“美国政府怀疑这些客户犯罪缺乏充分的证据，因此我们不能提供相关的客户信息。”瑞士司法部长施龙普夫表示，“这违反了我们的法律原则，也违反了我们和美国之间的协议。”
瑞士法律规定，银行不得对外透露客户信息，除非客户在瑞士有明确犯罪嫌疑。该国法律同时又规定，税务欺诈属于犯罪，逃税却不属于，尽管逃税也要罚款。
如果瑞士的银行按美国要求的那样，交出客户名单，除了会被政府重判罚款外，还要面对一大堆民事诉讼，甚至可能会被瑞士政府吊销牌照。但如果拒绝向美国国税局透露客户信息，由于接受美国司法部起诉的迈阿密地方法院拥有强制执行权，该法院可能会对银行做出制裁。
新法案：查税之手扩张
“美国政府再继续追究下去的意义不大。”上海社科院外国投资研究中心李晓钢认为，对瑞银的诉讼案本身或许将到此为止。然而，白宫和美国国会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3月4日，美国众议院举行了一场听证会，讨论一项议案，旨在授权美国监管部门对妨碍美国税务实施的外国管辖区和金融机构采取特别措施。根据该法案，在缴纳所得税时，在美国本土管理和控股的外国企业将被视为本地公司。也就是说，即使美国人转移国籍，使得公司从根本上变成美国的外资公司，也将被美国国税局“一视同仁”。
更重要的是，在这项名为《禁止利用税收天堂避税法案》中，瑞士、新加坡和中国香港等34个国家和地区已经被列入“岸外秘密司法管辖区”(Offshore Secrecy Jurisdictions，即离岸金融中心)。在上述离岸金融中心，美国政府可向美国国税局授权，秘密调查金融机构的客户是否为美国人士，以及某些交易是否与美国人士相关。
这意味着美国国税局的“手”可以伸得更长了。季伟告诉记者，一方面，不管公司注册在哪儿，实际控制人是哪国人，只要在美国本土取得收入，那么就得在美国税法监控下缴纳所得税，即“属地管理”原则；另一方面，美国国税局通过秘密调查上述34个离岸金融中心的金融机构，监控美国公民的纳税状况，这事实上又是“属人管理”原则。
就在此前不久，有瑞士的银行雇员因被查出配合美国方面的调查，而被开除，该银行认为雇员是被美国买通，而美国则认为，他只是在协助美国进行客户逃税指控。美国检察官甚至在起诉书中声称，该银行对员工实施了反侦察技术训练，并帮助或者无视客户建立虚拟公司和“深水账户”来逃税。
就在这场国际司法规则的彼此较量中，美国“反避税”新法案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全球联合行动
尽管奥巴马政府表示将全力支持这项议案——离岸滥用避税已经造成美国财政部每年损失1000亿美元，但该法案要产生实际效果也并非易事。
“美国法院的生效判决要在他国执行，必须要有两国的司法互助协议。”季伟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两国间的司法互助协议，通常包括协助缉捕和移交逃犯、移交被判刑人、承认和执行刑事判决、承认和执行民事判决及仲裁裁决等，但不同国家之间法律差异巨大，司法互助协议的内容也颇为广泛。“美国政府再要以司法手段追究其他零散的离岸金融中心，会有很大难度。”季伟表示。
早在美国司法部起诉瑞银之前，德国政府就曾对列支敦士登的德国海外秘密账户进行了突击检查，英国政府也采取过类似举动。但成效并不是很明显。长江商学院教授、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博士曹辉宁认为，未来的趋势是各个国家联合起来，对这些金融离岸中心施压，来阻止逃税行为。
法国和德国的财政部长已经表示，希望4月2日举行的20国集团(G20)峰会，能够通过一项议案，强迫银行和保险商在每年递交的监管文件中披露对避税和监管天堂的使用情况。
同时，经合组织正在起草一份不合作避税天堂的新名单，摩纳哥、安道尔和列支敦士登已列入其中，法国总统萨科奇建议，将瑞士也列入其中。
面对潮起的国际社会压力，瑞士政府正在考虑国家的银行保密制度如何维持，他们雇佣了一个专家团，却难以得出结论。不过，相比之下，位于开曼群岛、英属维尔京以及其他离岸金融中心的人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会更加惴惴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