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在高原上闲散漫步的云烧着了。

　　彤红的脸烧成了焦黑的炭，烧成了遥远故土凄厉的啼哭和泣血。

　　我看见了一个个美幻的梦化成了呼啸的火光，我看见了多少旅游杂志上美丽的描述变成了一篇梦魇般传奇的小说。一个又一个家庭在尘世大地上奔涌出撕心裂肺般的长歌当哭。多少母亲的眼睛在这短短的时光片段里，像大海变成了死寂的大漠。我的笔是那么瘦，写尽了小桥流水，写尽了凄凄寂寂，在这朵烧着的云面前却难以聚集起一场清凉的雨水。我想就让我不争气的泪化成雨水，去浇泼那朵冒着滚滚浓烟的黑云吧。

　　雅鲁藏布江的水，那刻在我的意识里是红色的，在这里我不得不强调那就是血红色。单纯的抒情是我惯常的行文方式，但在某个时刻，我的文字可能并不听从我惯常的思维，它们会进入一条由黑暗冲入明亮境地的隧道，它们全身可能会沾满幽黑的泥泞。

　　我们可能曾经写下过这样的句子：“再多的苦难也抵挡不了我向往美好旅行的梦想。”但那朵乌云下撕心裂肺般的涕泣让我忽然无话可说。我想，此刻我毫无资格说这样的话。我的双脚没有在那片看似安宁却暗藏危险的土地上站立，我没有在场，连那灼热的烟尘味也没闻过。此刻我鼓起勇气说出三个字：“我忏悔！”面对亡者的血和灵魂，我感觉这样的话近乎虚伪。可我想自己可能也就这点出息了。与他们哀嚎的灵魂相比，我想我们在无数个和暖日子里的各色笑意，显得更加悲戚。生者无穷的爱恨啊，死者微微的笑把它们全部照得暗淡宁谧，像日光里的黑点，显得那么无聊。

　　别怪我的书写没有上升到民族、尊严之类的高度，关于一个个哀嚎的魂灵的书写已让我这样的人感到吸气的困窘。我想当那片白亮的云朵烧成焦炭的时候，是那片高原空气最稀薄的时刻。而缭绕在平原上我们周围的空气，同样像冷月上一样稀薄。

　　一片焦炭般的云朵在我们的身后遥遥地望着，我们的脚步，该迈出怎样的步履呢？我们能做的也许就是不要辜负了前面那些白白的云朵。而这样，已是我们这些生者能做的最渺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