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汤花
这是一种名不见经传的花,正经花园里是看不到的,它多半生在菜地边、墙角下,也或者是一棵树的根旁。总之是没有人专门辟出一方沃土,供它生长的,它的位置只在于边边角角,万绿丛中,没有别的花与之为伍。然而,它并不显寂寞,每一株花都抽出无数枝柯,叶子更是繁密,蓬蓬的如一团绿云。花开如小喇叭,热闹地吹出绚烂情怀。更有如丝花蕊吐出淡淡幽香,间或引来蜂蝶驻足其中。这就是我喜爱的烧汤花了。
烧汤花由花开时间而得名。夏日的傍晚,日薄西山、晚霞如嫣之时,烧汤花竟相开放,此时正是做晚饭的时候,我们乡下把做晚饭叫作“烧汤”,这样一种专等烧汤之时开放的花,随口就被叫成了“烧汤花”。此花的名字,具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就象被乡人喊作“狗娃”、“铁头”、“妮蛋”的孩子,朴实中透出亲切,还有不惧风雨的坚韧,我是非常喜欢这一花名啦,即便它有再雅的学名,我也不肯更改其口的。
记忆中,最早的烧汤花是种在老家的院子里。那时我家的院子没有院墙,周围结满了篱笆,院里有一个大大的菜园,一架葫芦棚,厨房门口种一棵枣树,烧汤花就零星地长在篱笆边、葫芦棚的柱子、和枣树根旁。每到太阳快要下山之时,我和姐姐就从压井里压水浇菜,顺便也浇烧汤花。烧汤花转瞬间次第开放,红的、粉的、黄的、白的花儿,热闹地簇拥在绿叶间,密匝匝如夜空里的星星。
其实当时是不懂得欣赏的,并不觉得那花有多好看,只是农家院子里一处被看惯的景致而已。那时我不过10岁的样子,姐姐也在上小学,除了浇菜,我们还得招呼鸡上宿、鸭上圈,还要做晚饭、打扫院子。大人们正趁天凉快在地里劳作呢。生活的忙碌容不得有赏花问草的闲适心情。当时无论如何也意识不到:曾经普普通通的生活场景,会成为若干年后让人无法割舍的念想。每有触动,脑海里总会浮出一幅画面:晚霞如嫣,炊烟袅袅,一处绿菜葱茏的农家院子里,有两个勤劳的小女孩儿,她们忙碌地浇园、喂鸡、做饭、扫地, 此时此刻,满院的烧汤花,开得正艳……
如今,老家的院子早已几易其貌,不复有一砖一瓦的旧迹,对昔日生活的追忆,唯有借烧汤花来承载了。
也许是断墙边,也许是拐角处,我常常期待,期待同烧汤花的不期而遇。花开无声,花开有情,伏身于花间,我能闻出,那花香,是炊烟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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