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天的水乡
年轻时,工作单位离市区20里左右。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下班,无偿的用两个滚动的轮子不厌其烦的来回丈量土地。日子过得平淡而悠长。
单位紧傍大运河,河道干枯,几近废弃,河床长满野草,茸茸的,像铺了一层绿地毯。
这年运河重新起用,据说是为天津输送用水。水是买来的,花了大把钞票,沿途严禁截流。
运河来水了,我很高兴,我天性喜水,也爱浪漫,所以,这天下班,我车把一拐,离群,朝着运河猛蹬。没曾想,我的一位同事也不约而同,紧随其后,于是,我有了同路人。
上了运河大堤,眼界豁然开朗,至高往下看,浑黄的河水拥挤着浩浩荡荡向北流淌。两个人嗅着水腥气,说着单位,社会上的一些事情,不闲不淡,很是惬意。
四个轮子驮着两人沿运河行驶了不到半里地,一条河拦住去路,这是一条减河,好在河上有桥,是座水泥桥,但桥面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此时,那端已有人上桥了,是个老人,背负着小山一样的柴草,见我们驶来,立即缩身退回一边。近前,我看见老人一脸沟壑,里面涨满汗水,一股新鲜的汗气直冲鼻孔。同事对老人打招呼,说:老人家,歇歇再走吧。老人嘿嘿一笑,说:不了,不了,一歇就起不来喽。走过了,回头,只见柴草不见人,不觉心生淡淡怅然。
过了桥,再走不远,可见清朝乾隆爷所赐石碑一座,碑面隐约留有拓片所留下的痕迹,石碑右面,有一户人家,一条狗被铁链拴着,见我们来,猛挣铁链,疵出利牙,狂吠不止。这家女主人正在院里忙碌活计,头都不抬一下,不论来人与狗吠,想必这种场面所见太多的缘故吧。
这段河堤树木稀疏,目光可以开阔巡视。再走,大堤两边树木开始稠密,枝杈参天,相互搂抱,搭肩勾背,形成一条绿色长廊。夏天,长廊里总蓄有一股凉气,使人一身热汗尽收,暑气全无。这滋味,我着实领受过几回,很惬意的。只是路途得多走三分之一还多。秋天了,树叶集体泛黄,透露出萧杀的消息,风在林间穿行,随意拨弄着树叶,哗啦啦的响,一副一唱三叹的样子。
同事很能侃,话涝,一路净听他白话了。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顶绿色帐篷,倏地,从帐篷里钻出三四姑娘,其中一位气质极佳,与乡野村姑相去甚远。她们看见我俩,一怔,随即抿嘴无声笑着钻回帐篷。我和同事有点发楞,仔细看帐篷,发现上面书有“水利局”三个正楷大字,这才明白,原来此帐篷乃为防盗水者所设。这时,又有喧哗笑闹之声从对岸紧贴水皮飞了过来,顺声望去,只见三五妇女正在岸边浣洗衣物,几个小童嬉戏打闹乱做一团,又见鹅鸭七八,浮在水面,红掌并不拨动,一味顺水漂流,恐一去不复返时,随即上岸,一摇一摆,踱回原处。旁边,一座浮桥横连两岸,荷锄老人牵一条黄牛正走在上面。再往深处看,过了河堤,一处绿树掩映的村落分外安祥恬静。秋天的太阳挂在西天,射出的光线昏黄而柔和,河水也是浑黄的。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竟有了时空错乱,今夕何夕之感。再看旁边同事,竟是一副呆傻之相。
剩下的路程无话可说。半晌,同事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去过江南吗?我摇了摇头。同事又问:知道周庄吗?我点点头。江南,以水著称,我终将要去。周庄,水乡之魁,我亦终将要去的。
再有十分钟,我们将进入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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