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钱的故事
有一天,我拉同伴一起去转街。边走边聊着,猛然间视线被什么吸引过去了,原来是一枚五分的镍币,它静静的躺在街面上,被麦穗围绕着“五分”的那一面朝上闪闪发亮。刚想弯腰去捡,同伴一把把我拽开了:“五分钱的一个钢镚,至于吗?过来过去那么多人都没拣。”记忆的锁仿佛“咔嗒”一声被打开了,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我问同伴:“我有没有对你讲过一个关于五分钱的故事?”
那时我九岁,已经上三年级了。家里很穷,那种穷不是没有饭要吃野菜的穷,是经常没有钱。父亲在外地,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在一个小镇里生活。母亲在一个小厂里做临时工,工作得很辛苦,拿的钱却只有正式工的一半。
有一天下课的时候,老师说要买本子,要每个学生下午带二角五分钱交上。回家后我向母亲要,母亲说家里可能没有钱了,呆会儿我上隔壁人家借点儿吧。又过了一会儿,母亲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把钢镚,她很高兴,约略的数了数,就全交到了我手中,说了声:“正好。”就去忙她的活计了。上学去的路上,我拿出钢蹦来左数右数,发现那不是二角五分是三角钱,也就是说母亲大意了,她多给了我五分钱!把钱交给老师后,我留下了一枚五分的钢镚,心里很高兴,我想放学回家再交还给母亲,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放学了,我背上母亲做的书包往家走。刚走到学校的门口,就看见围了一大群人,放学的学生差不多都在那儿。我也好奇地挤了进去,原来是个卖小画书的(不是俗称的小人书,它只有巴掌大小,拉开来时长长的一条。)我抓起一本来翻着,问围着头巾的卖书的老太太,她伸出一只手比划着“五分钱一本。”周围的同学都伸出了拿着钱的手,有要两本的,还有要三本的。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掏出了那枚五分的镍币。
天还没有全黑,我打开小画书,一口气看完了。看完了小画书,我又想起了那枚五分的钢镚,想起了母亲说要去借钱时的神情,想起母亲如果拿到那钢镚时高兴的神情。我的心开始被越来越沉重的压迫着,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我慢慢地啜泣了起来。
又过了好几日,这种沉重的感觉一直压迫着我,尤其是母亲关怀我时,我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也许是潜意识中要摆脱这负担吧,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对母亲说:“妈,你还记得那天我要了二角五分钱吗?你多给了我五分。”母亲只漫应了一句:“噢,是吗。”就又去忙她的活计了。
本来我是期望着母亲能笑着对我说一句:“那是我故意多给你的,想让你买点喜欢的东西。”这样,我就会扑进母亲的怀里,对她说出这几日来的愧疚,在母亲的抚慰声里,我也会逐渐地忘掉这五分钱。然而母亲并没有那么说,也许在诸多繁难的生活琐事中,母亲是真地记不起这件小事了。长大了的我,也才知道五分是一个太小的钱数,即使在那样的岁月里,五分钱也只是五分钱,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的。
家境渐渐好了,母亲常要买这样那样的零食,她说我们小时候什么都没吃过,现在要补偿回来。母亲不会想到,艰苦的生活留在孩子记忆中的,也许并不仅仅是没有零食吃的辛酸。然而,就让母亲那样认为好了,如果她知道我为了一枚五分的镍币,是那么深的愧疚过,母亲也会心痛的。
故事讲完了,同伴久久沉默着。回来的路上,我没有再看到那枚闪闪发亮的镍币,它是被随意地踢到一边了,还是终于有人把它捡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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