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的心,就藏在那片乡村里
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农村,从来没有嫌弃过这片土地,生我养我的地方啊,怎么能呢?“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穷”,多么朴素、精僻而深刻的道理。所以自己就是一粒种子,在农村的田野里发芽、生根、长大……很正常也很自然的事情。
生活的大环境是农村,所以很少进城,就是偶尔进一趟城,也总是畏畏缩缩的,生怕遇见熟人,一边躲着不绝如缕的汽车以及此起彼伏的各种宣传产品的喇叭声,一边四顾着近处是不是有熟人过来。这倒不是乡下人的自卑感作祟,遇到热情的朋友,免不了要给他们带来麻烦,我不大愿意这样。可是县城就那么大,街道就那么宽,躲是躲不过去的,所以只有面对。城里的朋友在街上碰见,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嘘寒问暖,然后总要问道:还没有上来?我笑一笑,如实回答:没有。朋友会跟一句:你得想办法往上挪呀。我就只有一句话可说:怎么挪?没办法呀。朋友说“上来”的意思,就是调到城里工作。要说得随便一点,更不能流露出对城市生活的不屑,要不然让朋友产生我这人假清高真虚伪,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嫌疑,那多没意思。接下来朋友要么邀到家里招待,要么拉到就近的馆子里吃一顿饭,喝二两酒,说说过去在一起的快乐,说说现在的烦恼,要是别的有空,那场面就更大了。对朋友的情份我还是很在乎的,可是每次让他们破费,心里过意不去,等他们到乡下来再让我做东,那是猴年马月的事。
城市的各方面条件都比农村好,这是一个相当普遍的认识,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谁不在乎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即使羡慕城市生活,或者如我的朋友所说的想办法挪一挪也是无可厚非的,要不然这社会前进的步伐该要慢多少呀。城市的各种条件是比农村好得多,可是农村的条件并没有糟糕到一无是处。至少,农村还像处女一样,保持着她最后一份让人欣慰的山清水秀,民风纯朴。在我看来,不过是城市生活有城市生活的优势,农村生活有农村生活的特色而已。我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无论如何是受不了城市的喧嚣和吵闹,只有充满安逸恬静的田园气息的农村才是我心灵得以憩栖的天堂。
乡村不是没有城市无可比拟的内容,那四时不同的景色,永远愉悦着乡人的心情。春天山上烂漫的桃花,夏天各种早熟的小果子,樱桃、杏子、早酥梨缀满房前屋后,秋天的乡村自是不必渲染,至于冬天,那种惬意,可以从向阳的墙角下面凑起的一圈圈人堆里领略到,或者悠然地谈天说地,或者可以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哈哈大笑地打扑克,如果有雪,那当是另外一种情行。而我却更偏爱乡村的田间小路,或者窄窄的一绺田埂,那里也是一处永远变换新鲜内容的去处。
吃过晚饭,三五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出去,随便转悠,就到田间小路或者田埂,一边天南海北、有天没地地闲扯瞎聊,一边看着路边或者地埂上的小草野花与昨天的不同。在最能激动人心的时节,还可以清楚地听到玉米拔节生长发出的声响,或者饱满的麦粒要蹦出胞衣的开裂声,要是一场暴雨之后,所有的庄稼和小草野花上些许的尘埃被冲洗得干干净净,都是那种生命蓬勃的气象,真恨不能一下子就变成一株农作物或者一棵小草,然后享受大自然赐予的恩惠。秋天呢,只要抚摸一下充满自信、坚挺如少妇丰乳的玉米棒子,就能感受到秋天丰盈而实在的神韵。虽然这种丰收不见得属于你,但是你完全可以同这片土地的主人一同分享这种丰收的喜悦,农人向来是不会吝啬这种幸福的与人分享。
冬天的乡村比城市要冷一点,这也没关系,乡村有的是一方土炕,烧得热乎乎的,光了脚伸进被窝,那种舒服感直往心里钻。城市的暖气又能怎么样?能让你的脚舒服得有点发痒到心窝里的感觉吗?万一是大雪纷飞的日子,无事可干,就着热炕边的火炉,温一壶酒,弄一碟小菜,再放一段高亢粗犷的秦腔唱段,半闭了眼睛,跟上唱腔轻轻地哼,跑调了无所谓,走腔了也没关系,这就是小神仙的日子,什么烦恼也不想,什么欲望也不贪,多好啊。
仔细体味,就我所感受到的乡下生活的乐趣,只是皮毛而已,我也是一个拙于用文字表达的人,所谓的言已尽而情未了,结果还是一个意犹未尽,所以一切只能用心去感受,只能融身乡下生活其中,才能品得个中真味。
我本来不是一个宿命论者,所以对那些所谓命中注定一类的说法不大以为然,可是,我仍然相信,其实,有些人是不宜生活在城市当中的。有时候碰到挪进城里的朋友,聚在一起,他们总是喜欢回忆以前生活在农村的乐趣。我相信他们的回忆是发自内心的,因为随着进城,他们不得不丢失一些心灵中贮存的最为美好的东西,他们的根原本就在农村。一个本来和我一样生活在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乡村田地里的,费尽了周折,才身心疲惫地落到城里,可是哪里知道他福薄命浅,还没有一个月时间,就出了车祸,搭上了年轻的生命。其实他在乡下生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一定要到城里去呢?隐隐之间,我始终觉得,他是不该费那样的周折去城里的。
枝头的鸟欢叫了,田里的小虫虫们也欢叫了,我得去听听它们的叫声,我得去看看它们无忧与幸福的神态。它们每天的叫声不同,它们每天的神态不一样,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该先看看它们当中的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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