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
再有一个月就是奶奶的九十大寿,古人讲:五十知天命,七十古来稀,那么九十岁对于一个人来说远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了。奶奶一生饱受风雨,身材瘦小却极有精神,虽九十岁高龄依然眼不花、耳不聋,在周围的老人一个个离世后,她却依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仿佛一株瘦小的花木,每年都有花落,每年却都有花开,这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来说也是福气。
奶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又是辣椒似的小脚,一生也就没有出过远门,她的生活空间就是我们这个小村子,她最经常走的路程也只是到几个儿子家而已。在她身上有不少旧的东西,也时常染上新时代的色彩。他喜欢男孩子,因此就更看重几个孙子,而对孙女们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每到节日里最盼望的却是女儿、孙女们能带些吃的过来。几个儿子中,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也没什么大的出息,无非围着几亩地转。奶奶其实并不很讨儿媳妇喜欢,在这个新时代里,已经不再是婆婆当家,几个儿子分家后,她一直和爷爷单过,直到前年爷爷去世,她才变得孤单起来。奶奶有个爱唠叨的毛病,常常惹的几个儿媳妇生气,她自己却自得其乐,似乎对这些抱怨也不放在心上。
对于爷爷和奶奶之间的感情,我们这一代人无从捉摸,经常见的就是他们吵架,但似乎也是因为吵架的缘故,他们两个的身体也一直很好,爷爷去世的时候也有八十多岁高龄。爷爷去世后,我们分外担心,毕竟只有一个老人会不会孤单,身体会不会健康?事实上,我们的担心有点多余,奶奶似乎就是那种天生想得开的那种人,一直顽强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去年冬天,久居外地的我回家过春节,看见奶奶蜷缩在炕头上,显得分外单薄,果真如风雨中的一枚黄叶,似乎只是那么一下就可以轻易的将她打落,我们分外担心老人是不是能挺得过这个冬天。冬季是老人最容易生病的季节,也是老人去世最多的季节,只要挺过去,对老人的担心似乎就没那么多了。果真,春节后,伴随着天气的转暖,小树才露尖尖角,蜷缩在才炕头的奶奶便颤巍巍的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而且精神愈来愈好,仿佛予炕头上那个老人判若两人。奶奶仿佛是昨天的夕阳,尽管不在光亮,也慢慢消失在黑夜中,但第二天造成,我们又会惊奇的发现她还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光明。
过去的两年对我们家族来说,是个很不幸的两年,就在这短短的两年间,几个爷爷相继离世,一代人就此告别了我们,唯一维系着我们的只是日渐衰老的奶奶了。很多时候觉得似乎是很突然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快呢?三个老人就那么不声不响的离我们而去,一代人也就这么安静的离开我们了。他们的离去似乎也将我们这一代往前推了一层,我们不再是小孩子,而是成人,是家族里顶天立地的汉子了。在山东老家,青年们结婚一般比较早,二十刚出头就张罗着找对象了。因为长年在外求学的缘故,每次回家对我来说就是一次现实的洗礼,这完全不同与学校,眼看着孩提时的伙伴们都结婚生子,做了父亲、母亲,我反倒成了局外人一样。
爷爷奶奶也是幸运的。爷爷去世的时候,他的重孙子已经好几岁了。在那长长的送葬队伍中,我们这一代成了主力军,而小侄子也跟在我们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中,一项调皮的他也变得安静起来,我想多年以后,他大致也能回忆起一些东西吧。
一代人的离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过去。
而今刚刚走上工作岗位,有幸毕业后就考入中央机关,自己也从一个懵懂的农家少年变成衣冠楚楚的白领,只是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的时候,在看着城市里的老人们热闹的跳舞、打太极拳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懵懂的农家孩子,站在田间的地头,看着爷爷、爸爸那高大的身影,仿佛高过天,直到云端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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