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老房子还在，西面的红砖墙一定还会有毛笔的印记如同渗入毛细，无法抹去，就算风吹雨打。没有怀疑。

　　老房子倒下了，于是无法知道那些砖是否完整或者了粉末换一种形式，消失了或者延续着，我们能否感觉呢？

　　——题记

　　西面的墙印记，是弟弟用毛笔画的一颗心，由一支丘比特箭穿透。

　　左面写着我的名字，右面写着林夕的名字。

　　黑歪扭的字迹笔墨未干的时候，在墙张牙舞爪，尤其触目惊心。

　　我和林夕在弟弟后，看闹般地等他涂完，却没想自己了笑柄。

　　林夕唇边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伸手如老鹰捉小般提起弟弟，放倒在墙边那棵银杏树下。

　　抬，漫天的金黄，让晕眩的美。

　　耳边，肆意渲染的笑声回在童年的时空里。

　　那年，林夕十八。我小他十岁。

　　而我十八岁的时候，外公走了。

　　小的时候，我喜欢算术。书房里，外公教我，一加一等于二。

　　我抬起小脸，认真的说，一加一等于外公加林夕，所以该是二。

　　餐桌，我指着小虾，举起筷子对外公说，我要许多。外公夹给我两只。

　　我看林夕。林夕将一碗虾放在我面前，我安心吃饭，没有动虾。

　　林夕会拿着大大的“小拖把”毛笔，写公公整整的字。

　　我为外公磨砚台，铺宣纸，倒茶，于是外公教我如何捏笔、如何搭架子写字、如何摆稳每个字、如何欣赏名帖……

　　林夕会与外公对弈。外公眉开眼笑、林夕喜洋洋、我安安静静。

　　银杏树下，落、小桥、流，平和静谧的画面。

　　林夕抱着流泪无声的我，在外公的遗像前坐了三天三。

　　我们不停地添纸，烧香，磕。

　　感觉掉入深渊，一片漆黑，只是无止境地下坠。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抱着林夕，那悬崖边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

　　那以前，我一直相信永远。尽管林夕不信。

　　看着外公外婆平凡生活的恩，过着平淡却不平庸的闲适生活，感受温暖关的包围，习惯与被的平衡。我以为一切都是关于天长地久。

　　直到外公的放手。

　　看着一下子苍老了好多的外婆，第一次对天长地久产生怀疑。

　　在我手心，曾经放过外公青筋凸起却依旧强壮有力的双手。我无法将最后无力下垂、停止感觉的那双手联系起来。更无法去想，那是曾经牵起外婆一生的、却又突然松开的一双手。

　　长久呢？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呢？

　　一切怎么可以这样轻易，这样毫无预兆？

　　然后我背起行囊，远走他乡，开始求学生涯。

　　我试图将一切的答案在漂泊旅程中找寻。我以为天涯海角，世界尽，一定会有我要的答案。

　　因为我依旧相信——天荒地老。

　　几年后，我回来了。没有答案，却带回一的风尘、一脸的沧桑。

　　老屋没有了，墙的印记无可循。

　　外婆在新公房里每天念经，与世无争，了不食间烟火的“观世音”。

　　但她从不会忘记每个祭为外公点香烧纸钱。

　　林夕的事业已经小有所，也愈加熟稳重。

　　我不会忘记那些纯真的年代，那些单纯的快乐，那些从没有开的恋。

　　一直记得外公的一句话，清澈直视的眼睛透视着坦的心底。

　　林夕是从小到大唯一能够与我对视的。迎接他的目光，迎接我的目光。眼神的会，读着彼此、净化着彼此。

　　在那样的目光中，我以为看到了天长地久。

　　那目光依旧清澈见底地直视，坦无一物。穿越喧闹的群，落在我的眼里。

　　可是这次，我没能破译这其中的玄机。

　　木木的没能等我好好地会，我已经着白婚纱来到他的边。

　　一位美丽温柔、淡雅脱俗的新娘挽着他的手，笑靥如花。站在新娘旁，表平淡如的女子，是我。

　　新娘是大我九岁的。

　　喧闹的喜宴，我突然找到了答案。

　　原来这世间关于一切天荒地老，只是个传说。

　　有它等了一辈子，换来的惟有一瞬。有等得不耐烦了，半途而废。或许世间还有各式各样的，用各种各样的形式来诠释着。

　　以后，可以不再有林夕，因为变了夫。

　　听说他们过得很好，平凡安定的生活。这曾是我向往的。

　　但我想，也许这一切可以在林夕——我的夫和延续下去。

　　三十岁的时候，我也终于嫁了。

　　和夫因为移民去了本，所以没能来参加我的婚。

　　新郎是我在网认识。现实里已经不信了永远，我以为在精神的网络世界却可以得到。

　　他是一个声声我，想要我的。在网，我赌了我的真实，他用了他耐。他明白我这样的女缺少的是精神，可以在悬崖下坠抓住的东西，而不是所谓空无法温暖的一个字。

　　所以他赢了。

　　我在平凡琐碎的家庭生活中，已经遗忘了刻骨铭心。

　　他是一个贴入微的好丈夫，为我打理着一切，给我被紧紧包围的充实。

　　安安静静地，我和他携手走过一程。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让我明白：原来天长地久是有的，只是打了期限，每一个都可以得到；而纯粹的天荒地老，却真的只是一个传说。

　　当我和他互相陪伴着走过的第十个年，我得了不治之症。

　　生命尽的最后一个晚，他紧紧抱着满针管的我。

　　于是思绪飘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守灵的晚：单纯，美好，虽然有怀疑，却依旧执着地相信永远。

　　放手的一刹那，儿时外公青筋凸起却依旧强壮的双手、林夕紧握的如同悬崖壁般救命草的双手，再度被温暖的感觉涌心。

　　天荒地老的传说，在生命终止的一刹那，终于被我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