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生细草
(一)
夜半醒来,她站在窗边,淡淡的月光打在脸上,说不出的美好,也有说不出的安静与屈服。
她看不清夜,却可以感觉,在某一个角落里,呆着一个人,是她全部快乐的来源。
她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也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有他在,就安心。
(二)
一地的碎屑,斑驳不堪,阳光也隐了身子,只有墨墨的阴云逐渐压顶。
那个夏天,泪水横飞。
她曾经疑惑,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让两个全然陌生的人,走到一起,让只有一辈子的漫长时光就在彼此的争吵、容忍,麻木里过去,唯一的维系,只有薄如蝉翼的爱情。
她觉得无比孤独,身体是空的,心更空,空里生出细草,如蚕咀茧一般,一点点啃,啃出洞来,让心碎碎地痛。
他来,她抬起眼睛看,眼睛里全是破碎的光,让他看着心痛。
我不能带你走,但可以让你活过来。
她一笑,凄惨无比。
遇到他时,他已有妇。她不动声色的看,直到把自己看到别人的怀里。
她以为,心里藏着一个人,也可以在穿梭在不同男人的生活里,却忘记了,心若茧,抽丝剥离,不堪重负。
她抚摸他的脸颊,也许是晒黑的原因,脸孔好象格外的沧桑。
你曾经说过:沧桑一词太智慧了,太有意境,好象可以穷尽所有的对时间的理解,其中还渗透着无奈!
她笑:我说过这么睿智的话?其实我想说,相看两不厌,夕阳无限山!
我尊重你,也尊重你所给我的。他安静的吐出话语,暖暖的透着怜惜,却也让她觉得疼。
讲个故事给你听,他说。
姨没了左手,五根手指齐根断掉。她说,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发现,一切变了模样。
姨面对着那么多苍白的安慰,无泪亦无语!
我坐病床边,姨摸着我的手,只低声的对我说了一句话:“有手多好啊!”
就是这句话,很久了,磨不掉,伴着老姨低沉的嗓音,让我行走尘世,都不能毁了模样。
有手多好啊,让我做你的手!他看着她,虔诚地泪如雨下,而她低下头,泣不成声,直至倒在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了手,我的心会很沉寂,沉寂,我不喜欢这种沉寂的感受!所以我不离开!让我在沧海的这边看着你飞!
(三)
一块宽阔的洒满了盛夏蓬勃月光的空地,她就走在上面,忽然觉得生活如此的丰沛。
有喜欢的,有厚道的,还有他,那个她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给了他亦兄亦父,亦友亦亲的温暖与希望。
因为安静,因为满足,日子逐渐变得顺畅起来。
(四)
有事打电话给我,我的手机号永远都不会换。他说到做到,很久了,拨过去,依旧如流水一样的光阴,清晰可见。
隔着尘世,隔着时空,每一次的相见,都象第一次见时那样好。
她站那等,他从远处跑过来。把她搂在怀里。他很暖,她很软。风,从来也不烈,缠绕,轻薄,却温情。
他们租车去近郊,车子在离村口不足五十米的地方熄了火,天已黑,如果绕路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于是,他让司机照常开,而自己神勇的扛起一侧车轮,一路跌跌撞撞进了村。
咫尺可见的距离,她惶惶然哭到底: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
他笑着把她揽到怀里,傻女子,别怕!你知道爱的尽头是什么吗?是牵挂。没有什么能抵得过时间,只要真爱过,无论怨还是圆,再多年后,剩下的也惟有深深的牵挂。
那晚后,大雨倾盆,雨线粗硕、有力地砸下。这样的雨夜,他们相拥灯下,无语。他把她的双手夹到腋下,面对面的坐下,浸着味道,暖着她因恐惧而瑟瑟的身体。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希望他能从从容容地走。
即使时空的距离里,爱如同一味酵母,使思念无限膨胀,她也不要他缘深缘浅的论证,不管他在那里,不管还有没有时间。
她不是学不会爱别的人,他知道。
他说,明知道没有你会一样活,但就是戒不掉。
她说,保持着一个人的想象,也能地老天荒。
没有地久天长,唯有珍藏于心,才是最好的结局。理性之外,只有时间,美好的时光和瞬间,都成为印记,铭刻。
爱情于她,是默默相守,是逝若如潮,于他,是彼岸绚烂的烟火,是轮回流转的擦肩。
这样的爱情,只能是风景,立于一隅角落里看风景,其实,他们也是风景。
路灯下,人影婆娑,树上雨光点点,仿佛苍穹里一摞的星。
(五)
天亮了,到处都是青的,远山,近林,熏蒸盛夏,阳光灼热不堪,空气里总是充满着暧昧而伤感的味道。走在风间,依旧有一种清凉,久了也能彻骨。
记住这个夏天,到很老的时候,翻出来,做一个清爽的记忆。
每一个人都会有生命里面深藏的故事,相伴终生,流光能改变人多少心里的痕迹,陈年旧事浸没来日无多。
浪子回头,从此岁月静好,陌路终生。但在灵魂深处,她知道他的心一直在陪着他,怀念能哭泣,也能终老。
恍惚中,她仿佛又闻到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味道,禁不住,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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