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要为难我！”我噙着泪，哀怜的眼神仿佛讲着这句我始终没有讲出口的话。可是，父亲似乎不理会，仍然高声大气地审问我。

　　“为什么偏偏没有数学成绩？它不可能钻地洞，你是不是考试作弊了？”

　　面对父亲咄咄逼人的审问，我哪能理直气壮得起来，就干脆不作任何解释。心想：让它成为冤案吧，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然而，父亲并不如我所愿，见我默不着声，站起来准备用刑。这时，母亲也搁下筷子，急忙上前阻拦。

　　其实，自我上了初中，父亲对我就不再动刑了。不过，我总有些后怕。因为父亲动刑的时候，总是把我的衣裤扒光，用竹篾黄作刑具，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人八辈子也忘不掉。更难堪的是，因为母亲的阻拦，常常闹腾得一家人关系异常紧张。这种局面是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招了。不过，招的内容全是毫无意义的重复。这一次，父亲大概已经相信了，语气也慢慢舒缓下来。

　　“吃完午饭，你就到学校，找老师把数学成绩补填上！”

　　对于父亲的决定，我不能反抗，尽管我很犹豫。

　　记得每到开学，父亲就为我的学费熬得焦头烂额。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家境如此困顿，父亲仍然没有要我辍学的想法。他咬紧牙，决定把本来就有差口的粮食卖出一部分。如果还不够，就今天卖一捆竹子，明天卖一背小菜，……。这样东拼西凑，才终于凑齐了我的学费。

　　想到这些，我还能忍心去伤父亲的心吗？还有力量反抗父亲的决定吗？我草草吃完午饭，就独自上路了。

　　腊月里午后的阳光太有人情味了，抚摸得我凄苦的心也慢慢有了温暖的情意。不过，毕竟是冬天，风打在脸上还是有一些疼痛。我哪里顾得上这些，只一门心思赶路，因为我家距离学校至少也有十里路。有时，走得实在太困乏了，我也埋怨自己太愚笨。

　　上午，我一领到成绩手册，就发现没有数学分，当时挺纳闷了一阵。我很想去找班主任老师，可一打听，才知道他昨天就回家了。难怪我的成绩手册还是我同桌转给我的。后来，我再细看成绩手册上的笔迹，才知道成绩全是同桌帮填的，因为他是班长。其实，我也担心没有数学分的成绩手册会惹来麻烦的。为此，我也找过班长我的同桌为我补填。可是因为没有笔，就让事情彻底搁浅了。

　　“哎，要是那时我不怕麻烦的话，借一支笔来，也绝不至于落到这样尴尬的境地！”一路上，我不知道把这句话反反复复默念了多少遍。

　　还好，到了学校，没费任何周折就把成绩补填上了。

　　晚上，父亲非常敷衍地扫了一眼填上去的数学成绩，然后略有歉意地对我说：“爸爸不是不相信你，——没有笔，去借一支，问题就完全解决了。不要怕麻烦！”

　　这时，我仿佛又看见父亲在田里忙碌，衣衫褴褛，却分外整洁。他身后的麦苗，绿绿葱葱的，挂满了微笑。那麦苗间新翻的泥土，均匀平整，随你怎样挑剔，都挑不出一根杂草。至此，我似乎读懂了深奥的父亲，读懂了他一丝不苟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