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没有眼泪
她的家在城市一个偏僻的角落。父亲开着一家小小的电器修理铺。前面是铺子,后面则是厨房和卧室,一家人日子过得平淡而忙碌。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夜晚改变。
父母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吵架,虽然在看见她回来后,都默契地停止了争吵。母亲还为她弄好了喷香的饭菜。
深夜,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起了大火。母亲是最先发现的人,立刻冲过来抱她。然而一个沉沉的货架倒了下来,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父亲紧跟着冲过来,抱起她就往外边跑。她使劲喊:“爸爸,你快去救妈妈啊!”
父亲看了母亲一眼,依旧往外跑。她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她全身大面积烧伤,脸部尤其严重。父亲的胳膊和身上,也留下了深度烧伤。而她的母亲,在那场火灾中,永远失去了。
十岁的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怨恨父亲,一定是因为跟母亲吵架,所以故意不去救她。
父亲每日照料着她,陪伴她。
经常有人来看他们,临走时,都往父亲手里塞钱。父亲感谢地收下。
她看着父亲,心里更加不屑。
做了几次大手术,她回到了家里。虽然有人提供了植皮,但是她的脸始终不再那么无暇。
她不愿意回学校读书,十岁的女孩,已经渐渐有了对美的认识。她的脸使她在学校受到了同学的嘲笑。
父亲少有地固执,一定要她回学校上学。带着她来到学校,跟班主任说话。
她站在外边,心里充满着埋怨。为什么父亲一定要她来接受这些嘲笑?
从那天起,很少再有人嘲笑她。
她依旧不快乐。
而父亲,为了维持生计,每天忙忙碌碌。不但继续开着电器铺子,还摆了个水果摊。
在那天,他很高兴地回来,告诉她:“妞儿,来种花。”
父亲带回了一包向日葵种子,和她一起高兴地找了几个空花盆,把种子种下去。
向日葵渐渐开花了,正对着她的窗户。她每天看见这些花儿,都感到快乐。
那些花儿,从来都是快快乐乐地朝着太阳。
那天她放学回家,快要走到父亲的水果摊那儿。
几个混混正站在水果摊前指手画脚,父亲唯唯诺诺,陪着小心,又装了一大袋的苹果,给那几个人。
等那些人走后,他用衣袖擦擦眼睛,然后又堆起笑容招呼顾客。
她躲在墙角,泪水流了满脸。
从那以后,原本不算优秀的她,成绩一路上升。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一所大学。
通知书来的那天,父亲比往常都要高兴。一定要请她的朋友们好好庆祝。
她说又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有什么好庆祝的。
父亲执意在一所大酒店,宴请她的几位朋友和老师。
开头气氛很是融洽,几杯酒喝下去后。父亲微微有了醉意,话开始多起来。
他说,妞儿,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当初我要是去救你妈,你就烧没了啊,火那么大。把你救出来后,我去救你妈,已经来不及了。
朋友们都安静下来。
父亲又接着说,你烧伤得太严重,医生说要植皮。可是我哪来的钱呢?我就叫医生从我身上取皮。虽然当时打了麻药,可还是剥皮抽筋一样的疼。那些好心人捐了不少钱给我们。我怕影响你,不让记者来采访。
父亲说着,把衣服拉上去,露出背上那一大片伤疤。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噗嗤噗嗤地落入酒杯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向日葵没有眼泪,因为它的眼泪,被太阳烤干了。
而父亲,就是她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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