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夕的幸福时光
我无法用记忆的姿态回头审视我迤逦而来的凌乱脚步,我只是在思想的罅隙里看见小夕一九九五年纯白的脸,突然间丧失了所有的语言。
一
一九九五年。皖北小镇,漫天黄叶从我们头顶的法国桐上下坠,盘旋着飞舞着,划过的曲线偶尔相交又匆匆分离,我抬头看天空,澄澈如洗,偶尔有灰喜鹊飞过,疾风中颤抖的翅膀如同小夕冰凉的眼神。
该怎么形容小夕?
我背着红色的双肩包跟在头发斑白的唐老师后面,穿过小镇中学光秃秃的操场和低矮的办公室,在学校西北角简陋的平房里,找到了初二(3)班,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后墙上弗兰西斯。培根的画像因为掉了一根图钉,在风中哒哒作响。唐老师干咳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介绍着:“这是从北方中学转来的金蕊同学,从今天起和大家一起学习。程小夕同学,把你的书包放在抽屉里,以后你们俩就是同桌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我微低着头,向教室后排的角落里走去。
小夕抓起自己蓝灰色的帆布书包丢在抽屉里,旁边的座位顿时空旷如十月收割过的原野。
二
上午第二节语文课,唐老师在台上声情并茂:“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小夕低着头画五线谱,每一个符号都是蹒跚的姿态,似季节尾声里最后一棵行走着的草。窗外是十月干燥的风,法国桐黄绿色的叶子在风中挣扎了一下,又无可奈何的从枝干上剥落。小夕侧过头来,在课桌上写:放学后去水库旁玩,好吧。干枯的手掌如黄金榕般的瘦弱,在十月明亮的秋阳里瑟缩。
学校旁边的小河不知疲倦的日夜奔流着,在河道的拐角融入水库,打了一个漩涡,又向着不知名的远方流淌,堤岸上簇生着狗尾巴草,杨树抖落的叶片在风中飘摇。
小夕托着下巴,苍白的脸是隔夜的芍药花。
“蕊蕊,不管以后我们在什么地方,我都希望和你在一起”。
我在小夕的对面坐下来,风从我们素白的脸上吹过,天空是倒挂着的一面碧蓝的湖水。
小夕在风中唱歌:“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
荡气回肠的《梦驼铃》在耳畔响起,古老丝绸之路的恢弘与磅礴便穿透时空,纷至沓来。我的眼前是梦回大唐的繁华与苍凉,从玉门关到葱岭,沧桑驼铃,疲惫旅者在风沙的褶皱里劳累奔波。
正午的斜阳从水库的表面掠过,小夕折叠的粉色纸船在波光潋滟里向远方颠簸。
三
一九九七年九月。我和小夕从小镇乘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去县城一中报到。彼时,我们穿白色的衬衫,红色的格子短裙,牵着手在九月的阳光里微笑。
小夕说:“蕊蕊,真好。我们还象当初一样在一起,好吗?”
九月艳阳里,小夕绽开的笑容是盛放的波斯菊,眼角漾开的笑意是青春棱角分明的美丽和洒脱。
我的小夕在一九九七年的秋天不再是沉寂在教室角落里的苍白,她红润的脸庞,她飞扬的短发,她眼睛里的神采,她行走时的歌唱,是阳光里快乐穿梭的风,是青春季节里灿烂盛开的花朵。
紧张而忙碌的高中生活,把日子简化成一份份考卷,我总是学不好立体几何,分析不好电压电阻,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隔壁班的小夕和我又成了同桌。
那一年,小夕跟着艺校的一位音乐老师学声乐,每个周末下午去邻校上课,有时候我去接她,两个女孩子牵着手在小城里行走,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穿过人潮涌动的街头,在长街的拐角吃一串冰糖葫芦。
青春是一场疯长的舞蹈,小夕扑闪着眼睛诉说着理科班的那个男孩子,绯红的脸颊似西天燃烧的云朵。
小夕仰着头问我:“蕊蕊,蕊蕊,他会喜欢我的吧?”
心象被麦子的芒尖刺扎,是一种格外清晰的疼痛。那翩翩少年是我兰闺梦里的主角,那明亮的笑容,那夕阳中的剪影,是我一九九八年日记本里反复吟唱的温馨与朝思慕想的眷恋。
我低头不语,寂寞在步履间悠长的回响。
四
一九九九年三月,高二寒假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小夕收拾行李,准备去千里之外的江城芜湖收学习声乐。
她递给我厚厚的几本日记。
把她交给浩宇,好吗?谢谢你,蕊蕊。
我抱着小夕失声痛哭。
我的小夕。我爱的翩翩少年。我年轻生命里不可碰触的疼痛。是我不忍不能不愿意伤害,却又不得不去承受的薄凉与苦楚。
三月莺飞草长,迎春花黄色的花瓣是午后无言盛放的媚惑。我穿过文科楼的长廊和空旷的足球场,在理科楼四楼的教室里找到浩宇。
我的阳光少年眼睛里绽放着光彩向我走来。依旧是明亮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一种让我心悸的跳动,我在阳光里沉默不语,闻见他头发里淡淡的薄荷洗发水的气息。
我颤抖着双手把日记交给他,转过身在三月的花香里行走,掌心是痉挛般的抽搐,我拼命地睁大眼睛,不让一滴眼泪流出。
我爱的翩翩少年,我兰闺梦里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相思又相思的人,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三月午后,被裁剪成爱的标本,搁置在记忆的橱窗里。
我开始想念小夕,漫长的思绪伴随着青春的忧伤、奢靡、沧桑与美丽,绵长而浓烈的延伸。
五
二零零零年九月。我和小夕乘六个小时的火车到长江沿岸的一所师范大学报到。小夕进入音乐系深造,我学晦涩的思想政治教育。
九月的太阳依旧是灼人的热浪,小夕的美丽是纯白的七里香。
浩宇在中华路的一所大学,学土木工程,主修道路与桥梁。
三个月以后的圣诞夜晚,霰雪纷飞,我在东苑的梅林里,看见了微笑的小夕。她樱花般美丽纯白的脸,她在寒风中飘逸的长发,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她倚在浩宇臂弯里的微笑,以及挂在眉梢的幸福,是那年圣诞烟花的缤纷璀璨,是寒夜里的清露香红,是清新淡雅的百合芝兰。
我从梅林旁边曲折的小径穿过,内心不再有任何波澜。
小夕的宿舍在A栋503室,我住C栋316室,两栋楼之间相互贯通,偶尔,我会穿着睡衣,踩碎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去503室找小夕,我们在熄灯以后躲在被子里缠缠密密的诉说。
小夕伏在我耳边说:蕊蕊,你可知道我有多爱浩宇。
黑暗中,我听见小夕声音里的颤抖与无助。
爱让一个人沦陷,步步失守,直到完全丧失自我。
周末的时候,小夕带我去琴房,指间下流淌的是深情的《友谊地久天长》。
经过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我们成了时间荒原上相依相偎的爱人,喜乐年华悲欢与共。
二零零四年四月,我在宿舍和男友褒电话粥。外面呼声震天,胆小的女生带着哭声说看五楼的阳台!
心里蓦然一惊,我感觉到后背的阵阵寒意,我的小夕。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小夕从五楼阳台向下跳的时候,抓住了阳台外面晒被子的铁丝,我向五楼奔跑,我哭着说小夕,小夕,小夕……
从楼下飞奔上来的保安和音乐系的一位教授,拖拖拽拽,把悬在空中的小夕拉上来。
我抱着小夕嗷嚎大哭。
浩宇签约西部的一家建筑公司,在毕业以前和小夕分手。
他说,小夕,对不起,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办法爱上你。我不想爱成为一种习惯,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百转千回。这么多年,我爱过的阳光少年,我最疼爱的小夕最终没有携手相牵,象风雪寒夜里迷失方向的旅者,怎么走,都没有走出原点。
我和小夕四月的一半春休里流泪。我想起一九九五年十月小夕在风中说,蕊蕊,不管在哪里,我都希望和你在一起;一九九七年十月小夕说,蕊蕊,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在一起好吗?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我牵着小夕的手,走过一条条街道,一如当年在县中,我们是快乐的天使,在风里在雨里在阳光里行走,小夕边走边唱情致婉转的《梦里水乡》。
我说小夕,你要好好地。
小夕,我们永远在一起。
六
二零零四年七月,大学毕业。告别生活二十二年的北方城市,我乘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奔赴我的爱情与人生。男友穿干净的白色衬衫在车站等我,他在人群里对我招手微笑,他牵着我的手走在亚热带的季风里,街头有绿色的芒果和红色的扁桃,他给我买粉色的冰激凌和各种颜色的泰迪熊,他拍着我的脑袋喊我丫头。
我在阳光里抬头凝望,泪水是七月倾情的暴雨。
我双手绕着他的脖子,轻声说:“哥哥,我爱你”。
小夕去了南京的一所大学读研,她给我写一封封长信,她说,蕊蕊,我们都会幸福。
她说,她非常感谢一九九五年的秋天,天使把纤弱的蕊蕊带到她身边。
她说,她终于学会放弃,从一九九八年延续到二零零四年执拗而无妄的爱情。
她说,蕊蕊,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们彼此欢喜。她说蕊蕊,对不起。
我手捧信笺在午后慵懒的阳光里哭泣,男友在耳边说,宝贝蕊蕊,我会把幸福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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