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宝贝盒子
打从我记事起,就看见母亲的床头有一个精致的红色木盒子,上面挂着一把金色的锁头,每当我哭鼻子的时候,母亲总是打开那金色的锁头,从红色的木盒里面摸出一颗糖果给我,这个时候,我就破涕为笑,蹦蹦跳跳地跑开,手里篡着母亲给我的糖果。那时候,母亲的红色木盒子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每一次母亲打开木盒的时候,总会有惊喜给我。而我,也总是期待着,每一次母亲从里面取出糖果的时候都说这是最后一颗了,但是当下一次她牵着我的小手进房间,打开盒子的时候,她又从里面掏出糖果来,这令我惊讶不已,母亲床头的红色木盒在我的眼里就像个魔盒一样,它会生出糖果来,而且取之不尽。
随着年龄的渐渐的长大,我对母亲床头的红色木盒已不再那么留恋,因为我知道,母亲床头的红色木盒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和其他盒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它也不是我小时候所想的那般会生出糖果来,因为木盒里的糖果在市场的商场上到处都有,我可以用自己的零用钱随时买到,但是已经不觉得有小时候那般好吃了。
到我上初之后的时候,母亲床头的红色木盒子的颜色已变得班驳,有些红漆已经脱落,但是母亲依然把它当宝贝似的摆在床头,每天都擦拭着,一尘不染。初中的记忆和小时候的时候当然是不同的,小时候母亲床头的红色木盒里是永远取不完糖果的魔盒,上了初中之后,母亲床头红色木盒里不再装糖果,而是我的费用,我们一家的收入。
由于生在农村,家里的收入就是靠那几亩地田和一些平时喂养的家禽。而这些,也是家里柴米油盐和其他支出的源头,包括我的学费。每到我回学校的那天早晨,母亲早早起来,等到我吃完早餐后就带我到房间里去,打开那班驳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匝整齐的钱,那就是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母亲好象已经数好了,或者知道我要用多少,从里面掏出来的钱总是和我说的一样,不多不少,有一次我说我想要买一个耳机,学英语的时候要用到,班里的同学都有。母亲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一个需要多少钱。我说要50元左右,母亲迟疑了一下,说你等我一下,就把盒子关上了,出门去了。我一个人呆在母亲的房间里,发现母亲的红色木盒子竟然没有锁上,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轻轻地打开木盒,第一次和它有接触,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有几张用红布写上的字,还有几张一毛钱的毛票,我愣愣地看着,然后快速将盒子关好,因为门外传来母亲的脚步声。母亲手中篡着一张50元的钞票,准备递给我。妈,要不我先不买了吧,我小声说。怎么不买呢,学习上该用的就要用,母亲说。恩,我说,接过母亲带有母亲温度的钞票。到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一切都好,不要牵挂,临别时母亲说。我背过身去,感觉怀里的钱还沉重,特别是那母亲后来借来地50元,让我步履为艰。我真想和母亲说其实我是想听歌才要买耳机的,可是我不敢,我说不出口。从那时起,母亲床头那红色的木盒子再也没有给我一丝的好奇过,我觉得它很平凡,很平凡,它在我眼里不再是个魔盒,只是一个装载某些东西的容物。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后来的大学,我的学费都是从母亲床头红色的木盒子里出来的。等我读大学的时候,母亲每次取钱出来都是当着我的面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去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然后数给我,那时候,我就觉得特别的沉重,因为每一次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所有的钱都会被我拿完,只剩下那几张上面写有字的红布,是我的生辰八字。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静静地坐在母亲身边,默然着看母亲的每一个动作,一声不响,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要好好读书,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我毕业以后在离家几千里外的城市工作,那时的通讯还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按个电话要上万块钱,所以我只好每个月写信回家报平安,母亲不认识字,每一次都叫隔壁家的小五帮忙念信回信,小五才读小学四年级,回信里经常有错别字,但是每次写的都挺认真的,都能表达母亲想要说的,有一次他也写了自己的话,按辈分他应该叫我三叔,他在信中说每次写信二奶(我的母亲)都从红色的盒子里拿糖果给我吃,好好吃哦。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自己小时候跟在母亲后面进房间里一脸期待的样子。每每想到这样,我都不禁有些伤感起来,母亲现在年纪已经越来越大了,应该是自己孝敬母亲的时候了,于是我便决定下次回家的时候就接母亲回来,来年是时候我便和妻子回到老家,和母亲说搬家的事,母亲并没有反对,因为父亲已经不在了,老家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只是觉得有些舍不得乡亲们,也有些舍不得你父亲,我没有说什么,说实在的,在乡下住惯了,到城市去住未必就会好过,但是母亲还是同意了,毕竟她这一生中只有一个儿子,她也舍不得他。
现在,我已经毕业十几年了,有了自己的房子,母亲也已经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在搬家那天,我说路途太遥远,什么都不用带了,家具啊什么的送给邻居好了,母亲点点头,只是将床头的那个已经班驳得不见颜色的木盒带上。
回到我工作的城市后,我问母亲说我能不能打开盒子看一看,母亲不好意思地说没啥好看的,都是一些旧东西而已。在我和妻子的执意,母亲同意了,打开一看。满满的盒子装满了各式的东西,有我的生辰八字,我小时候的相片,我初中的相片,高中的相片,大学的相片,还有我妻子的相片,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还有我所有的书信,从第一封到最后一封,一点皱折都没有,看见这么一大堆东西,我不禁哽咽起来,妻子也默然了,母亲则是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笑笑。妈,你真好,妻子对母亲说。有啥好的,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呀,母亲笑笑道,一脸舒展的皱纹望着我和妻子,无比安详,妻子默默地点头,似是有所感悟,而我,早已泪流满面。
母亲和我们一起住了八年,母亲走的时候很安详,因为她看见了自己可爱的孙子,在临别的时候她闪着泪花说你爸爸在下面等我了,他等我太久了,我就要下去陪他了,你们都好,我已经没有什么放心不下,那个盒子,就当妈妈送给你们的礼物吧,有空的时候就翻翻……妻子已经泣不成声,我则是拼命地点头,我们遵照母亲的遗愿,将她的尸骨运到劳驾去,和母亲一同合葬。
现在,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有三年了,她的红色木盒子被摆在我们床头桂上最显眼的地方,里面装满了糖果,我们的小儿子,每当他哭泣的时候,妻子总是带他进去,从里面掏出几粒糖果给他,他就会破涕为笑,擦干眼泪,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母亲那慈祥的笑容和熟悉的身影,像是她未曾离开过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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