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已过。

　　几场秋雨将歇斯底里的蝉声冲刷得了无痕迹，而前天的骤然降温让还在暑气中愣怔的人们猛然打了个寒噤。感冒患者多了起来，占据着诊所长椅三分之二的位置。

　　虽然有“春捂捂，秋冻冻”的俗语，但一不留神却把自己的体温冻成了37.5°。

　　诊所门前的马路边，种着几棵柳树，柳枝蘸着雨水沉甸甸地垂下。昔日青翠的叶子变得灰苍苍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象经风历雨的风尘女子散披的乱发。叶子间露出鹅黄的枝条，远远望去，就像几个硕大的霉迹斑斑的绿茧，病了似地悬绕在枝干上。

　　把满地的水渍关到大门外，而淅淅沥沥的雨声隔着窗纱仍清晰地敲打着我的神经。一阵凉风无视地闯进来，让我缩起了肩膀。是啊，如今已是“朝来寒雨晚来风”，怎不道“天凉好个秋”？

　　天气预报说有大到暴雨。

　　赶紧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空阶滴雨的声音马上变得遥远了；又关了电视上唧唧哇哇的肥皂剧——红尘的烦扰就蜷缩进那黑黢黢的屏幕后面；再让先生拿开那个贴着他耳朵根“嘤嘤嗡嗡”让人心烦的无线电收音机……最后先生连枕头也拿走了，气咻咻地撂下一句“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感受一方斗室带给我的温暖和平静。

　　对面人家二楼窗户亮着灯光，在初秋的雨夜弥漫一层淡淡的柠檬黄，柔光掠过桂树稀疏的叶子，散淡地斜泄在院落里，单薄的树梢在风雨中兀自摇摆，象白日里某些摇摆的感觉。

　　这样的夜晚，怕是连狐妖也不出来游荡了吧？

　　聊斋笔下的狐妖原本是不计较阴晴热冷的，越是风凄凄雨潇潇的时候，越是鬼魅般地飘荡。那些狐妖都有脱俗的美貌和无悔的痴情，与之相伴的还有至死不渝的爱情，而现在即便有狐妖，也怕是不屑付出那份感情了：那种“曾经拥有，天长地久”的真爱，怎堪直面如今的“一旦发现，烟消云散”的虚伪？

　　风雨虽携冷意，亦能洗净铅华，如窗前那株湿润洁净的桂树。

　　窗外的美人蕉花瓣，此时定如一方水淋淋的猩红色绢帕，遮盖着水汪汪的花事。

　　鸟睡了，花倦了，人病着。

　　只有灵魂醒着，在暗夜里，星星般晶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