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近来炙手可热的资本新贵黄光裕，另一边是在中国IT圈儿和资本领域元老级的段永基；一边是错综复杂、亟待化解的巨大财务风险，另一边是野心勃勃的地产帝国雏形……
职业经历极为丰富的胡学民，以超强的承受力和过人的沟通能力，在两代资本教父的光环下，悄然演绎“剩”者为王的实践逻辑。
“在国内做好一个CFO，特别是‘保牌摘帽’的CFO，一定要有足够的承受力。”
“实际上现在并不是中关村重组的最佳时机……目前我们的债务重组还没有最终完成。”
“对于找上门来的债权人，我的办法是主动修复关系。”
“中国首富”、“黄光裕”、“段永基”、“中关村”和“并购”，无疑是2006年7月最热门的本土财经媒体关键词。
在北京中关村科技发展（控股）股份有限公司（000931，以下简称中关村科技）正式发布黄光裕入主的消息一周后，《首席财务官》杂志独家专访了中关村科技总会计师胡学民，这位两年多以来一直在幕后不懈地处置中关村科技财务难题的神秘人物，为我们勾勒出了远比一系列枯燥的公告更为血肉丰满的中关村科技全景图。
与首富对弈
在连续停牌多日之后，中关村科技于今年7月27日发布公告称，公司第一大股东——北京住总集团于7月20日分别与鹏泰投资、粤文音像和海源控股签署了《股权转让合同》。根据该协议，住总集团将其持有的全部法人股2.7亿股，转让给鹏泰投资1.856亿股，转让价款1.44亿元；转让给粤文音像5061万股；转让给海源控股3374万股。转让完成后，鹏泰投资将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再加上4月10日受让的5500万股，合计受让中关村科技股票1.99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29.58%.值得注意的是，鹏泰投资的两大股东分别是北京鹏润投资公司和北京国美电器公司，上述三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和实际控制人都是近来在资本市场上风光无限的中国首富黄光裕。
相比于当年借壳鹏润赴港上市和日前并购竞争对手永乐来说，入住中关村科技对于黄光裕来说，很可能是难度最大的一次资本运作。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谈及中关村的渊源。1999年中关村科技重组琼民源后，北京市委领导亲自点将，四通集团掌门人段永基临危受命执掌中关村科技。而恰恰是独一无二的“中关村”三个字，给这家公司的命运带来了更深重的灾难。
“坦率地说，仅仅凭借建安施工企业所能贡献的微薄利润，很难撑起中关村应有的高科技龙头形象，有些小马拉大车的味道。” 49岁的胡学民坦诚地表示。
而正是在政府和30万股民的过高期望下，使得公司管理层只能全力向更高回报的高风险领域出击。
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运作之后，“村长”段永基把建安施工及房地产开发、信息通信、生物医药、金融投资确定为中关村科技的四大支柱产业。时至今日，这四大支柱已风光不在。信息通信方面，大部分企业出现亏损，而且因违规向参股公司——中关村通信网络公司CDMA投资项目分四次提供总计33.9亿元贷款担保，后因政策原因CDMA项目夭折，直接导致上述巨额担保对中关村科技形成致命威胁；而金融投资领域的中关村证券如今已被行政托管；惟一赢利的四环医药，今年由于主要产品保护期结束，加之政府全力整治反商业贿赂（制药行业为重灾区），目前盈利也有所下降。
“我个人的看法是，实际上现在并不是中关村重组的最佳时机。众所周知，任何一个成功的资本重组案例，都要经过债务重组、资产重组、业务重组等过程。首先应进行债务重组。而目前我们的债务重组还没有最终完成，并且重大的或有风险尚未化解，这也是大家看到重组的进展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快的原因。而且品牌怎么用，业务如何发展等等，也还没有完全破题。”一直致力于改善中关村科技财务状况的胡学民一语道出黄光裕重组中关村科技的玄机。
事实上，黄光裕对中关村科技财务状况也抱有深深的戒心，在7月27日发布的《北京中关村科技发展（控股）股份有限公司关于股东持股变动的提示性公告》就明确表示：“在中关村科技妥善解决CDMA担保问题后及在各方努力下解决了中关村科技的其他或有负债、逾期贷款、税务纠纷等问题，可以在确保中关村科技的资产和资金安全的前提下，鹏泰投资同意向中关村科技寻找或注入优质的房地产项目及提供部分资金帮助，协助中关村科技明确主业及增强其持续盈利能力。”
看起来，两个高手想到一起去了。
自信心VS 承受力
自称“老贼”的段永基在胡学民加入中关村科技几个月之后就对胡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胡学民同志就任后，在维持公司资金正常运转方面承受了很大压力，面对如此复杂的形势，沉着应对，与各债权方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使公司的资金链保持了正常运转。”
职业经历极为丰富的胡学民对《首席财务官》再三表示：“在国内做好一个CFO，特别是‘保牌摘帽’的CFO，一定要有足够的承受力。”
1997年，在北京税务学校担任副校长多年的胡学民偶然得知北京市政府面向社会公开招聘56名副局级领导干部的消息之后，以40岁的“高龄”毅然参加了这场激烈的竞争。在经过了两轮笔试、面试、组织考核、一年试用期的考验之后，胡学民在1300多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56名“剩者”，如愿成为北京印刷集团主管财务的副总经理，行政级别从副处级一跃而成为副局级，颇让原来的老同事好生羡慕了一阵子。
“这次经历给我的职业生涯带来重大的影响，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自信心的提升。那些落选者中不乏博士、硕士和海归等学历远胜于我的，但是在综合评价上，我的10年讲台生涯使我的沟通能力在应聘者中显得比较突出。这恰恰是这个职位最重要的一个特质。”胡学民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拐点成功地出现了。
作为曾是北京市直接管理的80多家大型企业之一的北京印刷集团，是一个典型的老式国有企业，胡学民在任的三年恰恰是国企脱困的关键三年，扭亏为盈、剥离非主业资产、裁员等艰巨的挑战使胡学民历练了空前超强的承受力。
“那个时候，几乎天天都有人来找我。有时会出现几个亲属同时下岗的情况，来找的时候大多脾气比较大。我记得最极端的一次，有人把汽油灌进喝空的可乐罐，挂在脖子上，来找我谈。我当然也很紧张，但是还要说服对方，一方面原则不能退让，另一方面又不能激化矛盾。”胡学民谈及当时的情况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正是这种宝贵的经历，在2003年底已经担任三年北京市国有企业监事会工作办公室专职监事的胡学民被大股东委派到已经连续两年亏损的中关村科技。
“剩”者为王
胡学民担任中关村科技总会计师的两年半时间里，正好是中关村科技“保牌摘帽”最重要的时间段。
而胡学民的第一年表现堪称完美。根据中关村科技发表的2004年年报，2004年度公司资产总额57.19亿元，资产负债率下降了2.26个百分点。除了实现净利润5795万元外，难能可贵的是，全年净现金流入1.65亿元。报告显示，中关村科技的财务风险有所降低，财务状况也明显改善，而且各项重要经营数据都为“正数”，这是最近三年以来的第一次。
胡学民上任之初中关村科技有高达近60亿元的担保，曾被认为是绑在中关村科技身上的定时炸弹。一年下来，担保已减少了11.9亿元。在2004年中，包括重庆中关村、北京城铁、杭州天龙等风险较大的对外担保大幅减少。
而同样危如累卵的还有巨额的银行贷款，胡学民接手的时候中关村科技的银行贷款接近20亿元，贷款利息也压得中关村科技喘不过气来，从中关村管委会副主任调任中关村董事长的张贵林曾心疼地表示——“每天要给银行开一辆奥迪车过去。”而经过一年的巧妇对无米之炊的运作，胡学民竟然使中关村科技成功减少长短期借款6.44亿元。2004年在胡学民的主持下，中关村科技足足完成了八家公司的股权转让，以及三家公司的投资清算，累计回收资金4亿多元。这笔钱在优化银行贷款结构和维持信用方面，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作为CFO，遇到困难不能躲，要迎上去，这样才有可能赢得机会。”沟通能力超强的胡学民同时信奉“协调就是主宰”的名言，“对于找上门来的债权人，我的办法是主动修复关系。”
早年毕业于北京财贸学校的胡学民，同学、学生、同事等人脉关系遍布在各大政府部门、税务机构和金融机构，这也为他发挥协调能力提供了平台。
而这一年中关村科技的运气也不错，当年被高科技的光环照花了眼而横竖看不上的建工及房地产行业最终却成为中关村科技扭亏为盈的关键力量。北京房市一路走牛，使得中关村科技在房地产业务上实现收入9.04亿元。
如今，中关村科技的对外担保总额已经下降到了43亿元，除却CDMA项目之外，剩下的主要是在销售房地产给终端客户做的按揭担保，这个只是一种程序上的担保，几乎可以说没什么风险。而中关村科技的贷款总额也下降到了12亿多元。
而黄光裕入主之后也迅速开始了“挖矿”填坑的行动，根据中关村科技最新的公告称，经董事会第四次临时会议审议通过，决定将所持全部7425万股光大银行股权转让给浙江和润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或其指定的其他符合受让光大银行资格的法人实体，转让价格为每股1.78元，转让价款总计13216.5万元。按照黄光裕“加强对房地产业务的投资、清理对金融机构的股权投资”的规划，中关村科技将越来越专注在地产行业，也许这反而是当初敲定“中关村”三个字的政府部门并不希望看到的一个方向。
“其实，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现在追求的是‘剩’者为王。只有不断地排除财务风险，坚持继续生存下去，才会有翻盘的机会。”坐在中关村科技火山口上的胡学民心态已修炼得非常平和。
当然，一个CFO最正常的思维角度也是从股东利益最大化出发的，从这个意义来说，一个远离高科技的中关村科技也许是黄光裕和胡学民都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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