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世界杯赛场内外的“税是税非”

万众瞩目的第20届世界杯足球赛即将开战。赛场内的捉对厮杀，吊足公众胃口；赛场外的是是非非，同样牵动公众眼球。数不清的纷争之中，经济话题，尤其是敏感的涉税问题，更是成为焦点中的焦点。茵茵绿草下，缘何存在那么多的“税是税非”？

纳税人之痛：东道主为最贵一届世界杯买单

大赛在即，本届世界杯东道主巴西人的示威抗议活动总算有了偃旗息鼓的迹象。但此前种种现象仍表明，本届世界杯称得上是一届负面声音最为“响亮”的世界杯。

外人或许难以想象，在素有“足球之国”称号的巴西，为了反世界杯，数万人的全国性示威抗议、大规模的游行骚乱，竟然断断续续持续了近一年。可以说，伴随着各种问题和矛盾的出现，本届世界杯带给巴西人的痛苦已远远超过足球所能带来的单纯欢乐。身为纳税者，许多巴西人不得不吞下的最大一枚苦果就是：要为有史以来最花钱的一届世界杯买单，但却很难以此来提升未来的生活品质。

据悉，为了通过这场体育盛会让“新巴西”显得光彩夺目，巴西政府将大量税收投入到世界杯的筹备工作中。除修建和翻新12个体育场，升级联邦、各州和各市的基础设施外，巴西还要为32支队伍和预计约60万名观众动用包括警察和军人在内的15.7万名安保人员等，花费已达创纪录的140亿美元，总成本最终会超过165亿美元，直逼巴西国内一年的教育预算190亿美元。对于极其希望改善教育、医疗条件的巴西人来说，这笔开支无疑有些过于昂贵了。

对此，巴西女总统罗塞夫虽然也曾信誓旦旦称：“我不会用纳税人缴来的钱支付世界杯的建造费用，纳税人缴来的钱应该投到像健康和教育这样的基本项目中去。”她表示世界杯的花费更多来自企业，多数经费用于建造体育场馆。然而，巴西人显然更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贫民窟居民住房遭强拆强迁，国际足联硬性攫取商业利益，部分比赛场馆未来面临空置，花费不透明招致腐败滋生……世界杯筹备过程中，许多人都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

再加上近几年，巴西接连获得世界杯和奥运会主办权，需耗用前所未有的资金建设大型场馆，投入到民生领域的资金更是大幅减少。在这种情形下，不满越积越多，最终导致全国性示威抗议和大规模的游行骚乱。

国际足联享受免税政策遭诟病

更令巴西人感到气愤的是，由于免税政策的存在，作为国际足联有史以来举办的最具价值、最赚钱的一届比赛，东道主巴西却很少能直接从世界杯的高额利润中获得好处。

据美联社报道称，2014年巴西世界杯打破了国际足联历史上一系列的财务纪录：国际足联在4年的世界杯商业周期中获益达40亿美元。其中，欧洲各电视网的17亿美元转播权费为收入的最大头；6家合作伙伴——阿迪达斯公司、可口可乐公司、阿联酋航空、现代集团、索尼公司和威士国际组织，支付的赞助费总额超过7亿美元。此外，国际足联还有数亿美元来自门票、各机构购买公司招待票销售权以及特许商品的收入。由于全世界球迷热捧，本届世界杯64场比赛的300万张球票几乎销售一空，连国际足联秘书长瓦尔克也直呼：“我们从未卖出如此多的球票！”

那么，国际足联为本届世界杯又破费了多少呢？据其预测，这一数字将达到20亿美元。虽说世界杯的财务状况全貌，只有等明年3月国际足联公布2014年账目时才能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会有人再次赚个盆满钵满，可这里却没有巴西人多少事了。因为就算东道主巴西队在7月13日的决赛中获胜，给予冠军队所属足协创纪录的3500万美元奖金还不到国际足联收入的1%。

而根据巴西获得世界杯举办权时允诺的条件，巴西政府对国际足联与举办2014年世界杯有关的商业行为免征联邦税，豁免期将持续到2015年12月31日，或根据情况适当延长。同时该条款也包括世界杯的赞助商和媒体，且国际足联有权决定哪些企业可享受巴西政府的免税待遇。据普华永道会计事务所分析，食品、饮料和货物的进口附加税也含在其中。保守的估算显示，巴西税务部门将因此损失2.45亿美元，而根据英国反贫困慈善团体InspirAction的测算，巴西税收损失将高达5.26亿美元。

该团体由此指出，应该剥夺像麦当劳这样的跨国公司所享受的世界杯税收优惠，“这笔钱应该用于为巴西的许多贫困社区谋福利，而不是为那些已有的权贵搞扩张”。并称：“为巨头公司减免税收的代价由巴西贫困人口承受，这令人憎恶。”

可如此局面并非哪国之“错”。国际足联与世界杯争办国达成免税的“特权协议”可谓由来已久，只是近两届世界杯主办国南非和巴西均非大富大贵，所以才有了越来越强烈的“国际足联是扶贫还是掠夺”之质疑。那么，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心有不甘的巴西人也只好盘点一下间接好处了。应该说，国际足联在票务、住宿和IT服务方面的支出还是对巴西经济有所拉动的。此前在巴西举办的世界杯资格赛也为该国带来了数百万美元收益。并且正如瓦加斯基金会和安永咨询所指出的，旅游业增长、就业机会增多和消费增加都会为经济带来活力，巴西联邦、各州和各市政府的税收可能会由此增加约78亿美元。

球员教练身背“罪名”上球场

如果说，以上涉税纷争还只是球场的外围风雨，那么作为场内参赛的球员和教练，尤其是夺冠热门队伍中的一员，如有任何纠纷，可就相当于坐在风口浪尖上了。

这不，巴西国家队主帅、前葡萄牙国家队主帅斯科拉里就在离世界杯开赛仅一个月的节骨眼上，因税务问题遭到葡萄牙检察机关的调查。虽说这并不会直接影响斯科拉里带领巴西队参加世界杯的前景，但主帅的心情起伏也绝非小事一桩。

据美联社报道，5月14日，葡萄牙检察机构正式确定斯科拉里成为一桩刑事案件的调查对象。葡萄牙警方认为斯科拉里涉嫌在2003年~2005年间向一个开设于美国迈阿密的账户陆续汇入了多达740万欧元的款项，而这一部分款项并未向葡萄牙税务部门缴税。于是后者向美国迈阿密地区法院提出检查这个账户的请求，并得到了同意。

目前，葡萄牙调查人员正在确认这740万欧元的真正受益人是谁。据悉，这些钱最终流入分属荷兰、英国、英属维京群岛的4家公司，汇款人姓名分别是斯科拉里本人及其子莱昂纳多，而这些收款公司在一段时间内无条件地使用着斯科拉里的名字、形象以及声音。

身为巴西人的斯科拉里是数一数二的世界级足球教练。他曾将葡萄牙带到2004年欧锦赛决赛，以及2006年世界杯4强，是葡萄牙国家队历史上最成功的教练之一。为了能吸引斯科拉里，防止他被其他俱乐部和国家队挖墙脚，葡萄牙足协与他签订了高薪合同，但其收入（包括一些高额的广告费）到底有多少，却一直是个谜。

其实，早在2012年，葡萄牙警察就提出应向美国方面申请调查该账户，只是不知道为何直到上个月才最终提交法院。因此并不排除葡萄牙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出消息，就是为了扰乱巴西队的备战。按照葡萄牙法律，如果对斯科拉里逃税的指控成立，他可能面临长达17年的牢狱生涯。

国际足联对有关斯科拉里逃税的事件并没有进行回应，但斯科拉里本人在接受采访时却连连否认：“我一直如实申报收入。我确定我的申报毫无问题。如果有什么不妥，那肯定与我无关。”

而同样是夺冠大热门，西班牙队中的情形已堪用“税深火热”来形容。就在上个月，畅销的西班牙体育报《马卡报》爆料称，西班牙税务部门目前已查结7名球员的纳税情况，其中3位遭曝光的球员：门神卡西利亚斯、中场大将阿隆索以及前锋比利亚，全都是征战此届世界杯的国脚。作为国家队队长，卡西利亚斯选择了息事宁人，迅速补缴完所欠的200万欧元税款。而本届杯赛后即将退出国家队的阿隆索却立即发表声明指责《马卡报》，甚至表示保留起诉这家媒体的权利。

球员如果惹上一头官司，确实很难在球场上好好踢球，尤其是在备战世界杯的关键阶段。虽然几百万元税款对于球星来说并不是大问题，但这势必会让其分心。主力阵容的发挥对国家队的世界杯征程至关重要，这时曝出涉税丑闻，西班牙主教练博斯克的内心焦虑可想而知。

绿茵场为何成税案重灾区？

世界足坛有两条“真理”，一是球星娶辣妹，二是球星要逃税。如果说前一个更多属于基因选择的自然现象，那么后一个则是随经济发展阶段而出现的社会现象。这种社会现象的存在，大致可以从以下四个角度来解读：

一是足球在全球范围的风靡程度，使得这一运动成为体育洗钱的最佳选择。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曾在2009年发布专项报告，指出足球运动的全球化和足球俱乐部资金来源的隐蔽性，使得这项运动成为洗钱和逃税的“完美工具”。

报告列举了20起通过足球运动展开洗钱活动的案例，并指出：首先由于电视转播带来丰厚收入，足球产业产生的巨额利润让以往微不足道的俱乐部变为摇钱树，他们借助高价出售俱乐部装备、门票和球员等形式将不合法收入变得合法化。其次这一行业内部缺乏规范和存在漏洞，给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机。比如，全球现有注册足球球员3800万人，足球裁判、官员500万人，而不相匹配的是，许多家俱乐部却都由业余足球爱好者所拥有。再次，通过足球运动，如不断刷新的球员转会费，可以完成大笔资金跨国流通，而足球俱乐部通常施行隐秘会计制度，不轻易曝光洗钱活动，也令不法行为变得更加隐蔽。

二是球员、教练等一下子跻身富人阶层的“暴发户”，通常想完成“收入实现的最大化”，因此必须突破税收这个关口。比如搞个公司，使自己仅就与俱乐部签订的工资合同收入缴纳高税率的个人所得税，而将肖像权提成、商业活动费用、球衣销售提成等这部分收入转移至公司，从而降低最终税负。此外，还有慈善捐款，移居低税收国家，进行离岸投资等多样化的办法。

三是不同国家间的联赛需要通过低税来竞争优秀球员。事实上，高税收国家对于职业球员的吸引力的确会低很多。以德国和法国为例，税收均超过50%，所以德甲和法甲始终无法与其他三大联赛相媲美。为了保持一定竞争力，足球俱乐部与经纪人就不得不帮助球员想方设法逃脱这些高税收，导致“同流合污”，这样就更难防范。

四是经济危机加大了一些欧洲国家的税收困境，严查足坛涉税问题成为缓解其国内财政压力的良方。尤其是最近一两年，西班牙、葡萄牙爆发经济危机，两国政府直接将目光放在了富人的缴税问题上。“严打”之下，焉能“无事”？在西班牙足坛掀起的追查球星偷逃税风潮中，就连世界上身价最高的球星梅西也只能认栽，乖乖掏出上千万欧元补缴税款才能了事。